陆迢此刻正在朝他道谢,司未听见很是不满,把嘴撅得老高。“这还用得着谢他?他找的这家牙行,先前带咱们去的都是什麽宅子,要麽远,要麽贵。好不容易才找着这里,添完一通麻烦三爷竟然还给他赏钱是什麽道理。”秦霁双手托起腮,轻声回道:“不是赏钱。”是寻个名目打点。在地方衙门,官员会跟着朝廷的任命来了又走,常有换动,可衙门里办差的差役却不会。少谙刀笔晚尤工,旧贯新条问咯通。差役们在衙门里呆了多年,对衙里一应事务内情和惯例都再清楚不过,是不能轻易得罪的。爹爹给她讲过这些。司未气一会儿也就过去了,又点头应道:“嗯,三爷真要给赏钱,才不止这点。”秦霁没听她说的什麽,目光自然而然地,看向离那差役不远的陆迢。一下船,他说话便换上了江省口音,现下也没变。顶着那张完全不同的脸,用着外省口音同一旁的差役和牙人叙话,问及当地风俗习惯地的模样全然就是一个外乡人。甚至他吩咐赵望给钱时,脸上还摆着驾轻就熟的笑,叫收钱的人并不觉得自己卑微。言谈举止之间都透出一副老练稳重的蠹虫做派,丝毫不见违和,似乎这人本性就是如此,秦霁从不知,他还有这般长袖善舞的一面。这样的人,城府该有多深?她后背涌起一股凉意,攥着裙边,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。风来园的租契立好,这一帮人也终于得以打发走。陆迢看着他们乌油油的脑袋左右晃蕩,如同黑蚁,口器举着偷来的糖块,各自钻入一条条看不到尾的巷道。他背过身,脸色阴恻恻地沉了下来。行至听雨堂前,陆迢脚步倏忽顿住,想起前次马车上秦霁一直偏着头看坐垫,心头又是一堵。他攒着眉,移步去了偏房。才推开门,便发现要躲的人恰也在此处。秦霁穿着鹅黄软绫花间裙,宽袖用襻膊绑起,提了笔正在一面空着的屏风上作画。下马车的时候,她发现陆迢跟那差役说话时抿了一下唇角,那是心情不好的征兆。秦霁猜的出他因何不高兴,可叫她去宽慰,那是万万不能的。她自己心中也乱得很,因而一进院子便来了离主房最远的这间偏房。听见有人进门,她也没回头,毫尖稳稳落在纸屏上。大约是司未,她只同她说了自己在这儿。半抹斜辉从窗边透进,陆迢懒得再走,到榻边坐了下来。他见过她写字,却还没见过她作画。明明都提着笔,却能分出两副不同的模样,秦霁画画时,手腕要更松,落笔旋停亦是柔缓之势。今日的黄昏流逝在她笔下,陆迢的烦躁与不耐,亦随着她笔尖的墨渍,一同淌干在纸屏之上。残阳渐渐隐去,梧桐婆娑又掉了两片叶下来。且青接到信,匆匆回到刑房之外,稍稍侧耳,里面瘆人的惨叫声已经停下。他拢袖等在外面,不多时,又有两片桐叶坠下,穿着青袍白鹇补子官服的男人也从里面走了出来。且青拾步跟在他身后,道:“主人,两边都有信来了。”“直说。”且青一顿,在心里排了遍顺序,道:“济州新来的通判,应是有意结交里面那帮差役。才两日,已经打点了不少。”“嗯。”男人不甚在意,皂青靴踩过飘进廊下的梧桐叶,发出吱呀的响声。该说夜幕落下前,秦霁画完了最后一笔。纸屏上,笔墨洇染出来的既不是山,也不是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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